怎样客观评价陈凯歌导演？一条专访陈凯歌，还原一个真实的“少年凯歌”！当年，凭借《霸王别姬》等杰作，陈凯歌成为一位大师级的导演。《无极》之后，这位众人眼里的大神，拍起片来却像个任性的少年，有着宏大而魔幻的世界观，却让人难以理解
怎样客观评价陈凯歌导演？
一条专访陈凯歌，还原一个真实的“少年凯歌”！
当年，凭借《霸bà 王别姬》等杰[拼音：jié]作，陈凯歌成为一位大师级的导演。《无极》之后，这位众人眼里的大神，拍起片来却像个任性的少年，有着宏大而魔幻的世界观，却让人难以理解。这种大众期待与其作品的落差，让他饱受嘲讽。
到底他是牛逼还是傻逼？借着最新的《妖猫传》，我们和陈凯歌面对《繁体：對》面地聊了许（繁体：許）多。对自己，他有一个{pinyin：gè}清晰的认知。
“中二（pinyin：èr）”陈凯歌
撰文{wén} 石鸣
陈《繁：陳》凯歌老了。
他的身材已经微微有些发福。坐下时，令人忍不住担心那《练：nà》把硬木圈椅能否盛住那硕（繁体：碩）大的身躯。他的头发在雪白的灯光下泛着些许红光，发色是shì 染过的。他四十岁时其实就已经满头白发了。
对于别的导演来说，“老”可能并不是什么大不{读：bù}了的事。但是对于陈凯歌【pinyin：gē】来说，这是他的命门。
他【pinyin：tā】不服老。
2017年，他65岁，新片《妖猫传》上映，接受我【pinyin：wǒ】们的采访，他说，“我一（练：yī）直[pinyin：zhí]对电影有一点少年心”。
我【拼音：wǒ】们问他觉得自己心理年龄多大，他笑：“我还小着呢！”
说起时间流逝，他有点恍惚。“我知道时《繁：時》间已经过去了，流[练：liú]逝了，（可是）我自己少年时的景象都还(繁：還)在脑海中。”
他还记得自己20几岁时去看父亲拍戏时候的样子。然后，父亲那一代就那么过去了，就像在水面(拼音：miàn)上划过，没有《读：yǒu》留下多少痕迹，“时间永远站在年轻人一边。”
摄于1993年11月21日{pinyin：rì}，陈凯歌41岁。
时间曾经属（读：shǔ）于过陈凯歌。
虽然，由于[繁体：於]“文革”耽误了十年，第五代导演【pinyin：yǎn】在影坛上亮相时，已经并不年轻了。
陈凯歌和张艺《繁体：藝》谋拍出《黄土地》的时候，俩人一个32岁，一个34岁。
那个时候的陈凯歌，可以说《繁：說》是意气风发、挥斥方遒吧。
等到他35岁拍出《孩子王{练：wáng}》（1987），他在国内电影大师的地位基本已经稳固了，再(pinyin：zài)到《霸王别姬》（1993）终于拿下戛纳金棕榈奖时，刚过40岁的他，大概正处于自己状态的巅峰。
1993年戛纳电影节，左起依次是张国荣、巩俐、张丰毅、陈凯歌{读：gē}。
那个时候，恐怕谁也没有想xiǎng 到，后来会发生什么。
没人想到，《霸王(拼音：wáng)别姬》竟成绝唱。没人记得，《霸王别姬》当年在国内曾《读：céng》经差点无法上映的往事。更没有人去思考，“为什么再也拍不出一{yī}部《霸王别姬》”这个问题，是不是也可以置换成“为什么我们曾经还能在电影院看到一部《霸王别姬》？”
《霸王别姬》的编剧芦苇说(繁：說)：“那时候我坠入幻境[jìng]，觉得我们终于（繁：於）起步了。可我没想到，那就是我们这一代的终点。”
《霸（bà）王别姬》剧照
世纪之交时，面对种种挑战，年近五（读：wǔ）十的陈凯歌曾经一度乱了阵脚。
2000年《读：nián》李安《卧虎藏龙》获得成功，第五代导演受到了巨大刺激。
陈凯歌匆匆忙忙去了趟【读：tàng】好莱坞，拍了一个口碑相当差的情色片《温柔地杀我》，因为反响不好[练：hǎo]，甚至没有上院（yuàn）线，只发行了DVD。
2002年，张艺谋推出国内首部好莱坞范式的商业大片[拼音：piàn]《英雄》，收获2.5亿票房，全球《拼音：qiú》票房超过10亿。
与张艺谋素来有“瑜亮之争”的陈凯歌，也在3年之后，推出了国内首部奇幻题材大片《无极》，结果（guǒ）口碑大大扑《繁体：撲》街，票房虽是年度冠军，却只有1.8亿。
他反省过（繁体：過）自己。“我拍《黄(繁体：黃)土地》时32岁，一路顺利，40岁得了金棕榈，不知不觉跟普通人一样起了贪嗔痴念的心。人《rén》最怕生妄念，妄念一起，什么事都坏了。”
1983年《黄土《拼音：tǔ》地》剧照
《无极》之后，他老老实实回到他看起来应该最擅长的[拼音：de]历{练：lì}史题材，先(xiān)后拍了《梅兰芳》和《赵氏孤儿》。
公允地说，这两部片子《练：zi》不算是烂片。然而，也正是从《梅兰芳》开始[pinyin：shǐ]，陈（繁体：陳）凯歌好像变得只能拍出“半部电影”了。
影片开澳门银河场以及前半部分华彩灿烂，然而进行到三分之二或者二分之一[pinyin：yī]的时候，无论是情节还是气氛，都突然急转直下，水准大跌，甚至于观众常常搞不清楚他到底要说什么。
2008年《梅兰芳》剧照zhào
最直接的原因自然【pinyin：rán】是编剧。
2010年《赵氏孤儿》上映时，编剧高璇因为署名争议，专门发微博{bó}澄清编剧过程。根据她的说法，电影前半部(bù)和后半部的情节框架，分属不同作者。后半部体现的主要是陈凯歌本人的意图。
她认为，按照故事逻辑的发展，程婴[繁体：嬰]的合理行动应该是最终放（拼音：fàng）弃让赵孤去杀屠岸贾，然而陈凯歌认为，不能在是非观上左右摇摆，最后的结局必须是“一个快意恩仇的故事”。
2010年《赵氏{pinyin：shì}孤儿》剧照
结果，《赵氏孤儿》的后半部分情节招来了观众的大量吐槽。上半部营造出来的惊心动魄的气氛到下半部全泄，那(读：nà)场对（读：duì）赵孤而言生死攸关的战场戏，拍的甚至就像是“小孩子过家《繁：傢》家”。
《妖猫传》更是明显，前半部分是一个相当好的悬疑片《拼音：piàn》，后半部【练：bù】分却因为一腔少年热血，硬生{shēng}生地扭转成了一个玛丽苏即视感的爱情片。
点映之后就有人吐槽。针对我们的疑问，陈凯歌的解释出人意料：“其实我不觉得这是shì 爱情，与其说是爱《繁体：愛》情，不如说是一个叛逆少年的热血{xuè}情。”
《妖猫传》剧照，妖猫作乱，众（繁体：衆）人惊恐。
“如《rú》果让我拍一个纯粹的悬疑电影，我还真不是特别(繁体：彆)有兴趣。我一贯的创作上的这个风格，是从情节入手（shǒu），走入更加广大的领域，就是人性。”他说。
在他看来，这部片子最重要的落点，在于“一个少年的【读：de】热血叛逆”。
他和摄影曹郁讨论的时候，把这个点定义为“一个最黑的夜《拼音：yè》里头的一束最亮的光”。他要抒发的情怀，是“自古英雄出少（pinyin：shǎo）年”。
这个对“少[pinyin：shǎo]年”的固守，或许就是他的电影给人一种分裂感的源头。
《妖猫传》剧照，黄轩饰演诗人《拼音：rén》白居易。
芦苇曾经批评过陈凯歌，“他不懂（dǒng）情节片的结构，没有受过训练。”
2002年，陈凯歌曾经拍过一部中等成本、现实题材的小片子《和你在（zài）一起》。这个片子走温情路线，打动了很多人的心，不少人甚至认为这是陈凯歌拍得[练：dé]仅次于《霸王别姬》的作品。
然而，这（读：zhè）个片子在结尾处，仍然有“强扭”的感觉。
为了表(繁体：錶)达对“少年精神”的肯定和颂扬，为了突出“少年”和“成年”的价值对比，陈凯歌让主人公一下子离开了现实（繁体：實）世界，飞升进理想主义的天堂。
《和你在一起》剧照，陈凯歌亲自上阵，饰[繁：飾]演了戏份颇重的“余教授”。
这样的处理，在芦苇看来，“充满了(繁：瞭)剧情缺陷，结束的时候{练：hòu}，他不是按照情节剧的要求(qiú)写，他走偏了。”
其实早在1998年《荆轲刺秦王》上映《读：yìng》的时候，《南方周末》就批评过陈凯歌的这种不问情节、只图情绪[繁：緒]氛围和价值导向的处理方（fāng）式，用了一个词，叫做“美学的暴力”。
“它用违反常识、违反历史记录、违反基本人性的方法来建（pinyin：jiàn）立自己的价值体系和美学语境”，然而，导演对(繁：對)人性“是【拼音：shì】不能随意解释的，随意解释人性就是最大的暴力。”
1998年《荆轲刺秦王》剧(拼音：jù)照
一边追求青春热血，一边追{pinyin：zhuī}求厚重深刻，很难不变成精神分裂。
其实[繁：實]，面对年轻人，陈凯歌的态度是很谦虚的。“王小帅、路学长、贾樟柯他们拍的戏我都看，还有宁(繁：寧)浩，我都是学习。”
然而，澳门银河他毕竟已(读：yǐ)经是电影圈里的前辈、大师，拍起电影来，还是很难控制住自己，不去放下他的情怀，他的道理。
《妖猫传》片场，陈凯歌走得远远的，背对众人，在沉（chén）思。
有两种价值观，对他来讲是根深蒂固的。一种是他与生俱来的那种深shēn 沉【拼音：chén】、厚重，对东方美学的那种推崇，以及骨子里的苍凉的宿命感。他给同辈人留下的印象是饱读诗书、“年少深沉”，是导演中的一员“儒将”。
另一种，则是对“年轻”的紧抓不放。在他这里，年轻意味着新鲜，年轻意味着创造力[拼音：lì]，年轻意味着可能性。年老，则【练：zé】意味着与这一切相反的事情。
他跟我们说，做过(繁体：過)的事情，做完他就忘了，“就跟一个人吃饭消化特别快一样，你问他吃（繁体：喫）了什么，他都不记得了。”“我老是想试着去做我过去没(méi)做过的事情。”
当年他从好莱坞回来后开始转型，拍p世界杯āi 了电视剧《吕布与貂蝉》，这部电视剧一反之前《荆轲刺秦王》的那种厚重史诗风格，充满了B级片的小众恶趣味。
黄磊主演的吕布《繁体：佈》是爆（bào）炸头，戴鼻环，设定是在野外森林里长大。剧情也是走戏说路线，各种洒狗血，伴以“西游记式的”特技效果。不看演职人员名单，很难相信这部剧是出自陈凯歌之手。
网上有个对十（shí）个版本“吕布貂蝉”的盘点，陈凯歌版可以说是造型最雷人、最有(yǒu)违和感的。
现在看来，《吕布与貂蝉》基本上就是后来《无极》的前传[繁体：傳]。
而《无极》，其实是陈凯歌以中国神话和历史为原型，试图构建一个完全（练：quán）架空的幻想世界。这种玄幻题材，无论在东西方，当时都还属于是小众、边缘的青少年亚文化{读：huà}的范【繁：範】畴。
他的《荆轲刺秦王》，故事原型来自一个叫荒俣宏的日本人写的小说，叫做《始皇帝の暗杀》。这个人在日本拥有一众铁粉，但是仅仅局限在一个非常小众的神怪文学圈内。
染谷将太在《妖猫传》饰演和尚空海，他的角色在小说中原本是第一主角，电影中当然戏(xì)份是适当地退tuì 居二线了。
新片《妖猫传》的原著作者梦枕貘也是如此。小说原名《沙门空海之（pinyin：zhī）大唐鬼宴》，据说作者花了17年来写这本小说，然而他的作品和井上靖这样的作家的作品比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，从情节到文笔，都充满了浓浓的网络文学的特《拼音：tè》质。很难想象文史造诣深厚的陈凯歌会喜欢这种小说。
陈(繁体：陳)凯歌给出的理由是，这部小说极力描绘了盛唐的气象，“这是一【pinyin：yī】个民族处在少年期的时候，没有约束，没有挂碍。唐朝最好的就是天真。”
《妖猫传》剧照（拼音：zhào）
不可否认，《妖猫传》中的大唐气象，的确在视觉上被陈凯歌拍得流光溢彩，霸气侧漏。这（繁体：這）也是本片最大【pinyin：dà】的看点。电影讲的是“幻术”，整部片子从视觉上看，也像是一场巨大的幻术。
然而，澳门巴黎人陈凯歌毕竟已经65岁了，他再怎么要求自己保持年轻的状态，他与90后、00后在流行趣味{练：wèi}、行为方式上的隔阂，大概也深如马里亚纳海沟了。
年轻人是早已看透了这一点的。他们已经很直接地表达了《繁体：瞭》看法：第五代擅长的那些，大历史大命运，“我们拍不了，我就是个人感受[练：shòu]，我们就是（拼音：shì）生活在一个注重个人感受的时代。”
然而，陈凯歌自己或许还不愿意承认这《繁：這》一点：当下年轻人{pinyin：rén}买《繁：買》账的，他其实也拍不了。
2015年《道士下山》剧【pinyin：jù】照
当年《道士下山》首映刚结[繁体：結]束，立马被贴[繁：貼]上了“民国武林版”《断背山》的标签。导演设计的郭富城和张震惺惺相惜的战友情，被广大群众解读为一对CP“基情四射”，甚至变成了全片笑点最集中的戏码。
影片制【zhì】作人陈红【繁体：紅】还专门出来解释，说观众的这种解读是“创作者当初完全没有想到的”。
这恰恰说明了，陈凯歌与他的受[练：shòu]众之间，存在着多么遥远的距离。
然而，对于陈凯歌来说，如果不从青春的状态中汲取（pinyin：qǔ）力量，还能有什么让他继续坚持下去拍电影呢{pinyin：ne}？
毕竟，那种只属于青春少年的“傻气”，曾经是他制胜(繁体：勝)的一个法宝，也是他的兴[繁体：興]趣所在。
在杨(拼音：yáng)澜的一个访谈中，他曾经坦承，自己只对“拍牛人”感兴趣。
什么是[练：shì]他眼中真正（zhèng）的牛人呢？在另一个采访中，他用了一个说法，叫“牛逼的傻逼”。
就是说，本质上其实是傻，结果正因为这傻，他的牛达到了至牛(练：niú)的境界。
这【zhè】种傻，就是对自己的牛浑然不知。
《霸王别姬》里的程蝶衣正是如此。“不疯魔，不成活”，是一个大傻瓜，陈凯歌对这个角色极其认同，以至于(繁体：於)说（繁：說）出“我就是程蝶衣”。
《霸王(pinyin：wáng)别姬》片场，陈凯歌凝视着镜子里正在补妆的张国荣。
《孩子王》里的老杆，《边走边唱》里的盲琴师，《荆轲(kē)刺秦王》里的荆轲，都有这样一股傻气。他拍（拼音：pāi）的短片《十分钟年华老去·百花深处》，冯远征演的那个主人公，干脆就被设定成了一个傻子zi 。
陈凯歌自己其实非常清楚，要成为足够的牛逼(pinyin：bī)，必须同[繁体：衕]时足够的傻逼。2015年接受媒体访问时，他曾经拿自己身上的蓝色西装打比方：“一件衣服如果穿上身，让你觉得自己特别漂亮，那也是不对的。它tā 让你产生了妄念。”
1987年陈凯歌拍摄《孩子王》，掌机的{练：de}是顾长卫。
其实他澳门新葡京什么都清楚。但是(练：shì)这个事情的吊诡之处就在于，一旦清楚了，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“不自知”的窗户纸一旦被捅破，成了“自知”，他就永远脱【繁体：脫】离了那样（繁体：樣）一种浑然天成(pinyin：chéng)的天真。
如今，陈凯歌只能借电影，拼命去复盘[繁体：盤]那一颗少年心。
1985年的陈凯[繁：凱]歌
前一秒还在谈《妖猫传》，后(繁：後)一秒，陈凯歌就和我们谈起了自己如何着迷于天体物理学。物理学家的理论告诉他，时间并不一定是单向的、线性的，而很hěn 有可能是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水面，圆圈慢慢扩散，“这就是时间的涟漪”。
这些涟漪，突然给了他一种信心，没准什么时候【读：hòu】，自己还能找回少年时候的“那种[繁：種]感觉，那种心志”。
“你走走走，不一定最后就走到[练：dào]头了，也许你转个圈就回来了。”
2009年《建（pinyin：jiàn）国大业》，陈凯歌饰演军阀冯玉祥。
早年，他曾写过一本自传《少年凯歌》，只写到他的知青生活为止，此后的电(diàn)影生涯未着一笔。他表示，目前也没有任何写回忆录的计划，“等我真的承认时{练：shí}间是线性的时候再说吧。”
“人成年了，自然就妥协了，接受了，唯有少年是不（拼音：bù）接受的、不妥协的、反对的，反抗的。他【pinyin：tā】要证明自己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样。”
然而，可惜的是[练：shì]，迄今为止（zhǐ）的事实证明，即便一度伟大如陈凯歌，最终也和这个世界上（pinyin：shàng）其他的人一样。人终究是无法战胜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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